有媒體報道, 中藥麻黃在美國惹來麻煩,美國將禁止把麻黃類產品作為食用補充劑, 這一禁令將對我國的中藥出口造成影響。這也引起了國內中醫藥專家 擔心:麻黃會不會步關木通的后塵先被國外再被國內的藥品監管部門“ 封殺”?如果那樣的話,中醫藥的發展將被遏制。
專家的擔心絕非杞人憂天。想想看,關木通(馬兜鈴酸)事件也 好,麻黃事件也好,都是“東窗事發”于國外。有人追溯馬兜鈴酸引 起腎臟損害的最早報道出自上個世紀90年代,發生在比利時。100多 人服用了同一家診所開出的“苗條丸”,服用時間都在1年以上,結 果有70多人被查出腎臟受損,并被認定馬兜鈴酸所致。而有報道說, 美國對麻黃下禁令,也是因為懷疑100多起死亡事件與死者服用了含 有麻黃的產品相關。這些事件讓國外的學者專家們質疑中藥的安全性。 但是細心的人士也同樣可以質疑:迄今為止,好像還沒有一個中藥是 以藥物的身份進入美國市場,或者說通過了美國FDA藥物審批的。這 些中藥大多是以食品補充劑的身份進入西方國家的。
都說近年來西方人逐漸崇尚自然,返璞歸真。他們雖然不把中藥 當做真正意義上的藥物,但卻把它歸類為天然藥物,讓它進入了食品 補充劑、食品添加劑的行列。仔細琢磨,這種做法,對中藥來說不知 是“大幸”還是“不幸”。進入食品補充劑的行列,就說明其可以像 食品那樣來使用。可有些中藥,在我們國內分明是處方藥,不該隨意 亂用的。拿麻黃來說,醫生們都知道,在中醫藥理論的指導下,湯劑 應該在10克、散劑應該在3克以內,沒有人把它當成食品大量食用。 可見,我國和西方國家文化背景不同、藥品監管政策不同,在我們國 內被看做藥品的,在國外被當成了食品補充劑。嚴格地說,藥物被當 成食品濫用了;較真地說,這種濫用帶來的毒副作用不該稱中藥的毒 副作用,而應該稱食品補充劑的毒副作用!
當做食品補充劑,因為中藥是天然產物或者說是天然藥物。這就 引發了我們深層次的思考:把中藥說成是天然藥物是不是一種誤導?
近些年,在報刊上常可以見到如下的說法:“國際上掀起了回歸 自然的潮流,中藥遇到了機遇和挑戰。”還有人說,因為西藥是人工 合成的藥物,不良反應日益突出,而中藥大部分來自于植物、動物、 礦物等天然物品,所以毒副作用小。有人甚至用返璞歸真來形容轉而 熱衷于使用中藥的人們。在一些中藥的廣告宣傳中,我們又可見到“ 純天然中藥”字眼。
上述這些說法,顯然是將中藥等同于天然藥物了。其實大謬不然, 上述說法并不科學,只會誤導大眾。因此,有必要廓清天然藥、中藥 的概念,還中藥和天然藥物的本來面目。
客觀上,中藥并不等于天然藥物。
首先應當明確什么是天然藥物。藥物應當是指制劑。制備制劑所 涉及的物質為藥物原料,其中起主要藥效作用的物質稱為原料藥,余 者為輔料。天然藥物應當是指制劑所含化合物不是人工合成的,而是 由植物體、動物體制備的,還有自然界所固有的物質如礦物等。藥物 的組成不一定包括制劑中全部成分,但起碼藥效物質應當如此。據此 來看,我國《藥典》所收載的制劑,其中中藥真正屬天然藥物的約占 20%,而西藥真正屬天然藥物的約占40%。可見,認為中藥是天然藥 還不如認為西藥是天然藥物更合適。
還應該認識到,以天然物質做原料經人工合成的新物質,不能再 稱天然物質。比如橡膠,分人工合成橡膠和天然橡膠。天然橡膠得自 橡膠樹,人工合成橡膠是由天然乙烯為原料經人工聚合而成,合成橡 膠不能因其得自天然乙烯而稱天然橡膠。再看中藥,大部分是以中藥 材(天然產物)炮制而成的飲片為原料。在炮制過程中,會遇到水和 熱處理。如炭類飲片,顯然不再是天然物質。再如生附片制成熟附片, 生附片中的烏頭堿被水解為烏頭次堿和烏頭原堿而存在于熟附片中, 故不能稱熟附片為天然產物了。很多含甙類的中藥材,經水和熱處理 被水解為糖和甙元而存于飲片中,此類飲片也不能再稱天然產物了。 更有中藥材本身即為人工合成之品,如機制冰片即為人工合成的右旋 龍腦,砒霜為人工用雄黃在空氣中氧化制得。用這些為原料制備的制 劑,顯然也不是天然藥物了。
在制備制劑的過程中,還會有原料藥發生化學變化,如膏藥劑經 過幾百度的“炸枯去渣”處理,就會發生多種化學變化。經過如上制 備的制劑,當然也不能再稱天然藥物了。總而言之,能保持中藥材原 成分(天然物質)的中藥制劑實在太少了。
最后應當清楚,到底具備哪些基本內容的藥物可稱中藥。中藥是 中醫藥學理論體系內藥物的總稱或簡稱,只有具備此種認識,才能確 定中藥的基本內容。具體為:
(1)藥物本身性能的獨特表述,包括 性味、歸經、升降浮沉等。
(2)藥物功效以中醫臨床對人體狀況表 述的對應術語表述,如滋陰、壯陽、理氣、補血、清熱解毒、舒肝平 胃、軟堅散結、治實秘或虛秘、治寒喘或熱喘等。具備這兩點的藥物, 即可稱單味中藥。若各種單味藥配合使用時,它們之間的關系主次有 別,即按通稱的“君臣佐使”關系組合,共同構成一個功效整體,施 治于人,起到防治疾病的作用。簡而言之,就是按中醫藥學理論使用 的藥物即為中藥。中藥作為一類物質,還可作他用,尤其可作為西藥 使用。例如黃連、大蒜,忽略其中藥的基本內容,僅作為抑菌消炎藥 使用,此時二藥則為西藥。
中藥為中醫藥學理論體系的藥物,天然藥物只是藥物來源于天然 產物。中藥可有天然藥物,亦有人工合成藥物。天然藥物可為中藥, 亦可為西藥。一句話,中藥不等于天然藥物,天然藥物亦不等于中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