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想男性美美在剛健的體魄、自信而平穩的行為舉止上。由于成長在一個既不重視女性美更不重視男性美的文化里，成年后移居到另外一個極度重視性感――男性與女性的性別美的文化中，我對兩種文化對性別美的態度的對比感觸很深。

    在美國你可以看到很多帥的男人，什么國籍的都有，但是你很難看到帥的中國男人，因為不知為什么很多中國男人腰板不直，人顯得過于瘦弱，精神顯得也萎靡。尤其是在街上看到從中國來的旅游者，一眼看去就是中國來的，個個的肚子都凸鼓著，站沒有站樣，身材好像都是棗核形的。我的朋友問我，為什么這些中國男人不帥？我氣餒地說，他們不帥也有人愛，所以干嘛要帥？我的朋友眼睛瞪大，“真的？作中國男人真舒服，不用有吸引力也會有女人來？我要到中國去！”我說，“那些中國男人的吸引力是他們的權力，而不是他們的身體。他們位居高官，高官就是春藥，是男人和女人共同的春藥。”

    在臺灣海軍軍官學校我參觀民國海軍總司令顧崇廉的紀念館。去臺之前我不知道居然有這樣一位儒雅的海軍將領存在著。在他的紀念館里，我印象最深的是他寫的一段話，談到他年青的時候看到美國海軍官兵們，對美國海軍官兵的儀表和舉止印象十分驚異，他們個個都神采奕奕，精神蓬勃，站有站樣，坐有坐姿，人非常精神。他感觸極深，下決心當海軍。后來作海軍官校校長，作海軍總司令等等，他十分注重儀表，時時刻刻儀表堂堂，極為重視穿著和舉止。退役后他出使荷蘭，人雅致帥氣，既身材雄健，也儀態彬彬，看著他的照片，就是到老年也還是一表人才。

    聽講解的時候，我注意到給我們講解的紀念館的館長。他個子不是很高，人也不雄壯，但是氣質彬彬，文雅而堅毅，兩道濃眉后一雙深邃的眼睛，說起話來，語言平和，緩慢，但是又有一種沉穩的吸引力。我注視他的臉，想，我在哪里見過這樣的面容，這樣的神色，這樣的男性的力量。突然想到梁朝偉在銀幕上。是的，這是一個沒經過化妝的現實中的梁朝偉樣子的男人。我感嘆這個海軍軍官的冷峻和文雅。在講解中他特地講到顧崇廉對儀表的重視，特地指出顧崇廉是唯一的一個總是把手插在褲兜里的將軍，因為這種站姿強化他的氣勢。我突然懂他，通過他對顧崇廉的描繪我懂他。

    因為這個小的插曲，我在臺灣很注重看遇到的人的儀表和舉止。我吃驚地發現，我遇到了一些很帥的男人們。這些男人們那么帥氣，讓我驚奇。我忍不住驚嘆，哦，竟有這么多帥的中國男人們！他們站有站相，坐有坐相，英氣勃勃，舉手投足中表現出一種平和而堅毅的風度。這真罕見。

    Y艦長晚上要來接W教授到自己的艦上一游。W教授介紹說他們早就認識，Y艦長的母親曾經與W教授的太太同學。W教授問我是否愿意同往，問我是否參觀過艦艇。我回答，學校組織我們去參觀諾佛克海軍基地，我上過航空母艦，也上過什么艦艇，不過我不懂艦艇，上去也不明白，我對船沒有興趣，不過我也愿意去，反正晚上也沒事，不如見見世面去。我就這樣跟W教授在飯店門口等Y艦長接我們去他的艦艇參觀。

    臺灣的十二月簡直像是初夏，夜晚的暖風習習的。我站在巨大的榕樹下，看那些沉重地落下的如手臂一樣的樹枝，沒有看到Y艦長的汽車已經停在我們不遠處。轉過眼神來的時候，看見面前走過來一位身著海軍白色制服，身材健美的軍官。他伸出手來，握著W教授的手，表示歡迎W教授，面容真誠而莊嚴。我眼前一亮，很少看到如此帥的中國男人，我簡直要倒吸一口氣了。這位艦長的舉止讓整個夜晚明亮起來。坐進他的汽車，他開車帶我們到艦艇上去。汽車里是蕭邦的鋼琴獨奏曲，音樂在汽車里流動，好像彌漫的輕柔的芬芳。聽這樣的音樂！我吃驚。浸泡在鋼琴的緩慢的抒情里，我從側面打量這位英俊的艦長。他也許不到四十歲？身材健美，腰板挺直，口氣文雅，舉止適度，簡直是電影里的艦長，不像真的軍人。

    到達他的艦艇的時候，他的船員們站在甲板上向他致禮。因為我們是他帶來的，我也沾光享受這種軍人敬禮的殊榮。內心里微笑，好像電影在繼續上演，而自己也成了電影的一景，不真實，太幻覺了。到達他的艦內的接待室，看到墻壁上都是法國畫的復制品，有印象派的畫，也有情調感傷優美的浪漫派的畫。接待室的燈光柔和，長桌子上有著淺粉色的桌布，擺著西式的裝飾，潔白的果盤和閃亮的刀叉。里面的整體風格讓我以為是在法國的游艇上，而不是臺灣的戰艦上。艦長請我們坐下，侍從送來了咖啡和茶，以及切好的水果。

    今天是敘舊和閑談，他說。他和W教授談論他們知道的人和事。我坐在一旁，觀察他的舉止。他的頭發梳得一絲不茍，顯得尊嚴莊重。他坐在那里，態度和藹，有一種不言自明的謙遜。他對我說，W教授這么多年來致力于美國海軍學院和臺灣海軍學校的相互了解工作。他十分感謝。他更感謝W教授去年邀請自己參加W教授的退休典禮。他說，“你知道嗎？你們海軍學院為W教授特地舉行了全校列隊游行，向W教授致敬。美國海軍學院對教授的尊敬是我們的榜樣。我希望我們的海軍官校有一天也這樣向我們的教授致禮。”他真誠地傾慕W教授。W教授說，“我是美國海軍學院教得最長的教授。我在那里教了四十一年。”我看到他們兩個人之間的相互尊敬，想，這兩個人都是中國男人中最出色的男人。一個年逾花甲，雖然已退休，但是仍致力于各種義務工作，不知老之將至，每天都精力旺盛地投入工作，毫無報償地為聯誼而努力。而另一個人，高貴的氣質，文雅的舉止，難到不代表著一個軍隊的文明水準嗎？

    正在談話期間，另外一個軍官也來了，也加入我們的談話。這位軍官是海軍軍校的H總教官，也相當年青。他身著便服，個子不太高，戴著眼鏡，整個人透出一種儒雅的氣質。我今天在學校已經見過他，聽他給其他教授們講美國海軍的構成情況。我完全不懂這些事，聽他說，真學了不少。原來他正在學習美國海軍軍事戰略學院函授課程，明年就將拿到碩士學位了。他曾經擔任過艦長，現在剛到軍校工作。他看起來更像一個有素養的大學教授，文文雅雅的，面目中也有自然的英氣。我禁不住想，這里的海軍是不是特地專提拔帥的人呢？怎么這里都是帥氣的男人？

    仔細想來，還是教養和培養的問題。Y艦長曾經多年是海軍總司令顧崇廉的侍衛官，后來又到美國作武官，見過世面，英文極佳，深得西方軍事貴族風度，展現出的是一種上流社會的行為方式。而沒有這種機會的人，自然無法摹得這種風度出來。H教官也熟捻英文，這種軍營里浸淫在西方軍事文化里的男人，久而久之就有不同的風度。陪我們去臺北的上校翻譯過很多書，正準備明后年去美國讀博士，身材健美，站在那里，雖然便裝，但是風度翩翩。

    中國也有很多帥氣的男人，我回到家后對我的朋友說。